阿姆河畔的艾瑪(一)

伯力城就座落在烏蘇里江流入黑龍江的匯流口,只是它在東北岸,在俄羅斯境內。目前人口已經逼近百萬,是俄屬遠東區的第一大城及交通重鎮。

 

故事的主角是艾瑪姊妹。艾瑪姊妹是第二代基督徒,她和母親都在伯力城的一個靈恩派公會裏聚會。不知什麼時候,她們中間開始在傳閱一些書報。這些書的作者是中國人,但是書的內容卻是講聖經。她們非常欣賞這些書,就按着書後的地址寫信到莫斯科,要求寄來更多書報。不久,她們收到了一個郵寄包裹,收件人是艾瑪的母親。包裹中除了書報之外,還有一張邀請函,邀請她們到莫斯科參加一個「夏季訓練」。

 

艾瑪的母親不可能去莫斯科。她們的經濟能力,別說是飛機,就連火車票都買不起。而且從伯力城到莫斯科,搭火車單程就要六天六夜。艾瑪的母親已經上了年紀,身上又有許多慢性病,這種顛簸的長途旅行,對她而言是會致命的。

 

她看着那張從莫斯科來的邀請函,「…邀請您前來,與眾聖徒一同享受基督那追測不盡的豐富…」「…基督是我們唯一的主題,在這訓練中,我們只談基督。讓我們放下自己的背景,成見,同享神話的啟示…」她深受吸引…忽然,她靈光一閃,有了一個主意。

 

艾瑪的生日到了。艾瑪生日那天,母親對她說:「我要送你一個生日禮物。」艾瑪的母親拿出那張來自莫斯科的邀請函,遞給了艾瑪。「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。」母親認真地說,「艾瑪,去看一看,在莫斯科是不是真有人在實行聖經的真理。」艾瑪接過那邀請函,一股嚴肅的感覺湧上心頭。她沒有任何條件去莫斯科。路費,沒有。六天六夜的火車票,跟台北東京的機票也差不多價錢了,家裏哪有這筆閒錢。況且,路程又遠,這一趟莫斯科之行,去程六天六夜,在莫斯科停留兩週,回程又是六天六夜,算算總得花一個月的時間。她能請這麼長的假嗎?但是她順服裏面的那個感覺。「好,我去。」怎麼去呢?哪裏來的錢買票呢?

 

她家裏唯一值錢的東西,就是她那件過冬的毛皮大衣。中國人重吃,美國人重住,俄國人重穿。俄國人可以窮到家無長物,但那一件冬天的大衣是絕不能沒有的。一面是禦寒,一面是俄國人對衣着的講究。尤其是婦女,她一生中,一定要擁有一件體面的大衣。我曾在莫斯科一所國立大學的學生宿舍出入,看見那棟宿舍打掃樓梯間,洗刷走廊的小姐,就是穿着皮草大衣來上班的。在美國,你看到婦女穿皮草大衣的場合,大概是電視上播放什麼影視大獎的頒獎典禮。在俄國,舉凡市場裏買菜,公車站裏等車,商店前排隊買乳酪…都看得到各色各樣的皮草大衣。當然,那件大衣也絕不僅是用來炫耀的。

 

俄羅斯的冬天雖然美麗,卻是處處暗藏殺機。當年拿破崙在歐洲叱吒風雲,橫掃千軍。但是他帝國大業的美夢,卻在俄羅斯的冰雪中破碎。柴可夫斯基為此寫了一首1812大序曲作為歷史的見證,描述法軍如何深陷在俄國雪沼之中,動彈不得,終於冰敗如山倒。希特勒不信邪,帶着納粹精銳的機動部隊三路打進俄羅斯。北方一線一路攻城掠地,直逼莫斯科城郊的辛基(Khimki)。大軍統帥電告希特勒說,我現在拿着望遠鏡,已經看得到紅場克里姆林宮塔頂上的紅星了。就在此時,冬天來了。那年俄國的冬天提早了兩個月來臨,希特勒的機動部隊一如拿破崙的騎兵砲兵,又被埋在大雪之中。納粹大軍終究沒有進入莫斯科,辛基(Khimki)成了他們的終點站。直到今天,你若從北方機場進入莫斯科,經過辛基(Khimki)時,在公路右側你會看到三個紅色大拒馬的塑像,告訴你希特勒大軍在此止步。放置這拒馬的,就是俄國人津津樂道,引以為榮的「一月將軍」和「二月將軍」。(一﹑二月是俄國最冷的兩個月。)

 

艾瑪決定賣掉她的皮草大衣去買車票。離冬天還有五個月。到時再買一件便宜貨,先撐過一個冬天再說吧。於是艾瑪賣掉了她的冬衣,她的大衣並不是高級皮草,她賣大衣的錢,不彀她買伯力—莫斯科來回的臥舖車票,她只能買長板凳排排坐的通勤車廂。

 

俄羅斯的火車可以粗略地分為三種車廂等級。最好的是臥舖包廂。其中又分頭等艙(每個包廂中只有兩個床位)和一般艙(包廂中有兩個上下舖,共四個床位)。其次是開放式臥舖車廂,全車廂共有四十幾個床位,上下舖,有隔板但沒有門,大家都看得到大家。—待續(張志誠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