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不平凡的平凡人—李黎寶藝女士口中的李弟兄(四)

在他重新譯作「新約聖經恢復本」中文版的時候,他是時時刻刻,花功夫逐字、逐詞推敲。他與配搭的弟兄們圍坐討論,逐一詢問他們,那個人手上的參考書怎麼說,另一個人手上的譯本又怎麼說,他總是斟酌再三,一再的推敲。有時,一個字、一個詞,來回修改了不知多少回。待初稿回來,他讀了再改,改了再讀,總要改到滿意為止。按一般人的想法,一個80歲的長者,能完成新約聖經的生命讀經,已是創舉,應該可以心滿意足了。然而,李因當時主恢復中的眾召會,在召會生活上停滯不前,而憂心忡忡。1984年,在他完成新約聖經的生命讀經後,毅然回到臺灣帶領召會,硏究並實行「新路」。1985至1987年間,他又帶領編寫「真理課程」和「生命課程」,並傾全力從事「新約聖經恢復本」中文版的翻譯及校訂。當時,許多聖徒因不習慣新路的實行,頗有微辭;然而,李對此義無反顧,拖着像大卡車般的臺灣眾召會學習走新路。最終,因着新路的實行,帶進了臺灣眾召會繁茂復活的榮景。

黎回憶說:「李弟兄不僅關心臺灣眾召會的情形,也顧到主在全球的開展。」早在1981年,李有鑒於西歐國際情勢,遂計畫將職事書報翻成俄文。當時在西雅圖有一班聖徒回應此呼召,逐步將職事的書報翻成俄文。到了1991年前蘇聯解體時,已為主恢復在前蘇聯的開展,提供令人無法置信的新環境。11月6日,首批開展隊,19位聖徒抵達莫斯科。主的恢復自此遠及於東歐各國。那時,不僅有經過訓練的開展人員,有新路實行的架構,手中還有俄文的屬靈書報,真是樣樣齊備。黎還謙遜的說:「回首當年,俄國的開展,絕不是李弟兄個人的理想、抱負,乃完全是神在各面的主宰和供備。」

李講完道,返家後,常會問問家人聽了感想如何。他這樣問,主要是檢視自己所講的道,聽的人懂了多少。有時,他會歎息的說:「今天有一段我不該那樣講,要是這麼講就更好了。」對於李這樣的自我檢討,黎總是感動在心。似乎對這個講了六、七十年道的老人而言,從沒有滿意自己已經作得彀好的一天。

大而且細

李的另一個特點,就是大而且細。1954年10月到1955年1月,李在臺北首次帶領「生命讀經」訓練,查讀新、舊約聖經。如此宏觀的總覽整本聖經,已屬難得;李卻認為,若是照着生命的角度,查讀全本聖經,在半年內讀完,是不彀細緻的。於是,從1974年起,李開始逐卷、逐章、逐節,甚至於逐詞、逐字,講解聖經各卷,一共用了22年的工夫完成。在硏讀的時候,每一個字不同的版本,不同的譯法,不同的原文語意,他都字字斟酌,絕不大意。寫經文註解時,更是如此。主恢復的外在環境,並非一帆風順,平靜安穩,歷年也常見風波。黎不捨的說:「面對風波,李弟兄從不主動解決問題,他仍是作他所該作的事。」確實如此,李剛到美國的頭幾年,臺灣的張晤晨和張郁嵐兩位張弟兄,每隔一兩周都會寫信給他,提到有人有異議,甚至有暗中破壞的事,勸李非回臺灣處理不可。李總是覆信說:「臺灣的工作若是出乎主,人就不能拆毀;拆毀了,主在復活中還要建造起來。若是人可以拆毀的,那豈不是應該被拆毀嗎?不要擔心人的工作。」雖然臺灣的弟兄們一再要求李回去,他仍是過了幾年纔回到臺灣處理局面。美國也有過不同的風波,李依舊不去對付,反而積極作工、供應,不斷往前。

有時,有譭謗的話,傳到了李的耳中。有人不擇手段的捏造謊言,行譭謗之事。然而,李的態度總是:「我雖不覺得自己有錯,也不能因此得以稱義。」雖然風波很大,李仍然能在主裏安息,絲毫不受攪擾;這是他「大」的性格。他不去應付難處,因為他知道越應付人的是是非非,難處越大;反之,他只管積極作主的工,加強生命的供應,難處自然會過去。黎有感而發的說:「主的恢復不是沒有風波,關鍵乃在於我們這個人如何。」

李非常關心世界大事,每天必看報紙頭版,因為他認為服事主不能不瞭解世界大事。世界的局勢與主的恢復、主的再來有關。從十幾歲起,他就開始注意歷史,關心時局。他的記憶力相當好,能信手拈來,滔滔不絕的講述近代史。

奮勇向前

自幼家境貧困,造就了李刻苦奮鬥的精神。他沒有受過太多正規教育,多半靠自己殷勤自習。年輕時,在工廠作工,沒作多久,就升為領班。1943年,他被入侵中國的日軍監禁、審問,達1個月之久,幾乎喪命。得釋後不久,染上嚴重肺病。然而末了主使他恢復了健康。另一面說,那場肺病,也救了他。因為他被日軍釋放之後,日本人要求李將召會中的聖徒,哪些是國民黨,哪些是共產黨,一一向日軍回報。李絕對不會屈服。他出監後不久因肺疾吐血,躺在床上不能行動。日本人來找他,發現他得的是肺病,看似活不久,就放過了他。一年後,李從家鄉煙臺抵達青島。他說,要不是那場肺病,他恐怕逃不過日本人的手。

守住本分配搭在身體中

黎提及李年輕時喜歡踢足球,而且是校隊。他不僅球踢得好,又跑得快,同學呢?稱他「火車頭」。在球隊裏,他從不表示意見,同伴叫他踢那個位置,他就在那個位置上積極盡力。李到上海與倪柝聲同工,倪常常問他:「常受,你有甚麼意見?」他總是說:「我沒有意見,你叫我到哪裏,我就到哪裏。」在配搭裏他從不表示任何意見,只作他所該作的。

信靠主過生活

李一得救即有心事奉主,因着與倪柝聲接觸,主在他身上的呼召,日益強烈。1933年,煙臺召會已興起1年,因着主的祝福,工作越發興旺,亟需李全時間服事。然而當時召會財務需要大,李未敢離開職業。是年8月,有3周之久,他在主面前有很大的掙扎。8月21日晚,禱告聚會後,他向兩位領頭弟兄說明情況,並請為之代禱。夜裏11時,他在主面前屈膝,主立刻責備他:「存着不信的惡心,將活神離棄了。」(來三12)他心裏回應說:「我有妻子和3個孩子要照顧。」主說:「你們的天父原知道你們需要這一切。…一切就都要加給你們了。」(太六32—33)他深刻感覺主同在的真實,卻無法開口禱告。主警告他說:「你若願意接受我的話,就接受;否則,我在你身上到此為止。」立刻,他覺得主的同在離開了。淚水滿面的他,答應了主的呼召。從此,畢生信靠主而活。

1949年,倪柝聲打發李到臺灣。當時,李帶着一家大小10口,另外帶了兩位無依無靠的幫傭。一家12口來到臺灣,手中僅有300多元美金,主也將他們帶過來了。1962年,李到了美國,李從來不罣慮錢的問題。有一年,年終報稅時,替他作帳的會計師弟兄告訴李,那年全年,洛杉磯召會供給他只有600美金。那時,洛杉磯召會人數很少,不少是學生。除了召會平常的開銷,李還得顧到其他全時問服事者的需要。然而黎見證說:「我們從來不罣慮,李弟兄在財務上很信靠主。他所記的帳,極細、極清楚,連會計師都很驚訝。在帳目上,他是再清楚不過了,從沒有糊塗帳。至今,我們從未為自己的生活罣慮過,主也沒有叫我們缺乏過。從前的李師母經過很多缺乏,特別是李弟兄生肺病的期間,那是非常艱難的時期,但是主也一一帶過來了。」

金色的斜陽灑滿故居庭院的東牆,李黎寶藝師母領着我們,穿過她走過無數次的步道。在我們再三堅持下,她含笑留步,目送我們離去。輕輕掩上我們身後的那扇舊木門,卻擋不住留在每一個拜訪者心裏,那厚厚的暖意—聆聽一位長者述說另一位長者,是一件何等幸福溫馨的事;目睹李黎寶藝師母眼神中,迄今猶新且充滿了珍賞的愛意,我們回程一路無語。—完—摘自「基督與召會:李常受先生行誼訪談錄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