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危難中受主異象的加強
一九三七年夏天,日本入侵中國,戰事興起。十月間,北方的戰事相當喫緊,弟兄們要我從漢口返回北方帶出家眷,和弟兄們一同退到內地。因着眷屬較多,同時許多聖徒仍然留在那裏,我覺得一時無法離開他們,就這樣在煙臺留了下來。到了一九四二年年底,煙臺召會有了一次空前的大復興。將近八百位聖徒幾乎個個變賣一切奉獻。之後,有七十人移民到綏遠,還有三十人移民到東北。當時,在我們中間經常聚會的人數,比煙臺其他八個公會的總人數還多。因着這個復興,日本軍隊特務機關開始對我起疑心,懷疑我是掛名的傳道人,暗地替中國政府作抗日工作。他們偽裝成信徒來聽道,並暗中調查我。我知道這事之後,也沒有太在意,只能禱告神。
一九四三年一個主日上午,召會有傳福音的聚會。按照慣例那是由其他弟兄負責的聚會,所以那天早上我得了空閒。聚會期間,我坐在執事室裏,裏面清楚感覺,要處理所有的信件。多年來我為主作工,與中國所有省分、南海諸島,還有海外各國,都有信件的往來。那些信件裏有許多不同的人名和地址。我裏面感覺非常清楚:必須將那些信件毀掉。我就這麼作了。我中午回家去,裏面同樣的感覺催促我,要清理書桌的抽屜和書櫃裏所有已往的信件,並將它們燒燬。凡是有嫌疑的,我都丟到爐灶裏燒光了。那時,我的妻子和孩子還沒有回家,所以完全不知道這件事。
第二天早上,我一如往常,不到八點便到會所辦事。我剛進會所,兩個穿着藍布大褂的人來了。我一看,便知道一個是日本人,一個是翻譯的漢奸。我招待他們,到書房坐一坐。我裏面有主的引導,送那軍官一本袖珍本聖經。末了他說,對不起,李先生,請你到我們隊上去,我們有些話要和你談談。我知道他們要逮捕我,所以我告訴弟兄們去通知我的家人。他們帶我到憲兵隊的辦公處,請我坐一下,就離開了。那時我不知道他們去那裏;後來我被釋放之後,我的家人告訴我,他們去到我家裏徹底的搜查。然而,他們一無所獲,只找到一本筆記簿,其中包含雅歌的一頁註解。這些註解說到基督徒應該愛主、追求主,如同雅歌裏的佳偶追求愛慕她的良人一樣。他們將這本筆記簿帶回辦公處。就這樣過了中餐、晚餐,直拖到晚上九點、十點,便說,今天太晚了,請我在那裏睡覺,明天再說。那天,他們沒有立刻把我下在監裏,而是把一個憲兵的床讓給我睡。當時,日本兵殺害中國人比殺雞還輕易,我隨時都有可能被他們殺害。
在我被日本憲兵逮捕之前,我曾作過一個異夢。夢見自己手裏拿着一根手杖,安然的走路,走到一個地方,前面是很陡的下坡,並且是個彎道,下面有四個臺階。我拄着柺杖,一步一步的走下去,突然一隻狼犬撲到我身上。那隻狼犬的顏色,和日本憲兵隊制服的顏色相同。那隻狼犬撲到我身上,但並沒有害我。一轉眼,那隻狼犬離開了。突然間,眼前竟是一條康莊大道,非常的平坦,並且寬廣無限;那時正值旭日東升。看見這康莊大道,旭日東升,前途無限的光景,我的心便豁然開朗。我醒過來後,知道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夢。當我在思想這夢時,我得着了解釋。中日戰爭有八年之久,末後四年在美國參戰之後,非常的艱難。這四步臺階是指對中國非常艱難的末了四年戰爭。杖表徵主的恩典。這指明對日抗戰的末了四年,日子相當艱難,需要靠主的恩典度過。狼犬表徵給我麻煩的日本人,但至終他們沒有傷害我。在這個為難之後,旭日東升,眼前有一條寬廣無限的康莊大道。這康莊大道,旭日東升,以及無量的前途,使我裏面得着莫大的安慰。
我被日本憲兵逮捕的那天晚上,夢又來了,那隻狼犬在我身邊左纏右纏,一直舔我,但一點也沒傷我。因着前一個夢,我知道日本人還不會放我,還要一直纏我。第二天早晨,他們送我下監,下午就把我帶到審問的地方,那裏有一桶冷水,有木板凳。他們讓我躺在木板凳上,往我口裏、鼻子裏灌水,也把水澆到我身上,為着逼口供。一連三週,我受他們的威脅和折磨,每天受審兩次,每次三小時。
很奇妙,當他們逼供時,問第一個問題,我立刻知道他們接着要問第二、第三個問題。我一面回答,一面仰望主,凡是我怕我不能答的,我就對主說,「主阿,叫他們不要問。」他們果真一點不問。凡他們所問的,我都能坦蕩光明的回答。就這樣,他們一直纏磨我,卻問不出東西,但是日本人仍是不肯放過我。
有一回,他們擺出一個陣仗,問我:「告訴我們誰是第一,你的國家或你的神?」這個問題非常威嚇人。我若說神是第一,他們可能會將我處死。這時,我裏面禱告尋求主的引導,就明白這是他們設的圈套。主給我智慧,要我保持靜默,一言不發。那位軍官越催促我回答,我越不作聲,只是看着他。然後他問我為甚麼不回答。我告訴他,我怕我的回答會冒犯他。他回答說,我不會冒犯他,但是我必須給他一個答案。於是我告訴他:「神當然是第一,國家乃是神所賜給我們的。」那位軍官說,「好,你說神第一,今天晚上我們不給你飯喫。」我接着說,「對我來說,沒有甚麼比神更重要。這飯是從人耕地而來,而地是神賜的;沒有地,人就無法耕種,也就無法生產糧食給人喫。所以,神當然是第一…。」那位軍官聽得不耐煩,就打斷我的話說,「好,今天晚上我們不給你東西喫,且看你的神怎麼給你飯喫。」之後,他們就送我回牢房。
日本人不敢將我和其他中國籍的犯人關在一起,唯恐他們獲釋時,會將我的消息洩漏出去。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希臘青年被逮捕,因為所有的牢房都滿了,就被放在我的牢房裏。他會一點英文,所以我們就用英文交談。他知道我是為耶穌的緣故進監,也很敬佩我。那天晚上,日本兵只分送食物給那希臘人,然後以戲弄的態度指指天,意思是他們沒有食物給我,讓神給我食物吧。那個希臘人問我怎麼回事,我就把事情經過告訴他。這人是個希臘正教基督徒,聽了之後,堅持要把他的食物給我。他說,「你非喫不可,你為主受苦,難道我就不能犧牲一點麼?」因此,我那天喫了麵包和牛奶,比本地人喫的窩窩頭還要好。
隔天,他們把我帶出牢房,日本軍官還沒來,翻譯的人先到,他調侃我說,「李先生,你真笨阿,昨天你說國家第一不就好了麼,為甚麼說神第一,以致連飯都沒得喫。」然而我心裏很清楚,我如果說國家第一,就中計了。他們就是要察看我,到底是掛着基督教的牌子為國家效力,還是真正的傳道人,以神為重。後來,日本軍官一開場就問我:「你的神給你飯喫沒有?」我說,「神實在給我喫了,而且喫得比平時還要好。」
之後,日本軍官又問我一個問題:「為甚麼你們把聚會稱為復興會?根據我們的調查,其他的團體都不用『復興』,而是用『奮興』。為甚麼你們要用『復興』?」他們很恨「復興」這字眼,以為與復興中華有關。我告訴他:「我們一切的作法都是根據聖經。聖經有的,我們纔有;聖經沒有的,我們不會要。」於是他問:「聖經裏有『復興』這辭麼?』我回答:「是的,聖經裏有『復興』一辭,所以我們纔叫復興會。」日本軍官就把我送他的聖經拿給我說,「你指給我看在那裏。」在主的主宰之下,我正好打開聖經哈巴谷三章二節那一頁,在那節哈巴谷禱告說,「耶和華阿,求你在這些年間復興你的工作。」立刻日本軍官就被征服了。聖經有六十六卷書,一千多頁,我能這麼一翻,用手一指,就找到經節,他就知道我絕不是一個假傳道。這纔了事。—待續(李文集1984第1冊p353~369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