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尋姊妹加入作曲
我們去參觀那場演出,主題曲名為「是愛」:愛使天藍,愛使草綠,愛使人生充滿希望。我仿作一曲「是耶穌」:「主耶穌是那生命的歌,主耶穌是那永遠的愛,主耶穌是那真理的路。有了耶穌,我有歌,我有愛,我有路,主耶穌!」主題曲定調後,新詩陸續誕生;詞容易,我和覃弟兄都是快手,抓到籃子裏就是菜,苦無曲可唱。先找到科班出身的鄭丹荔姊妹,她作了一首「我和全家」,被余潔麟弟兄選為第一屆FTTT主打歌,繙譯成二十六國文字,每隊外出叩門必唱,歌詞經李弟兄親自修正過:「何大憐憫,神開我眼識真神,祂真愛我,選我作祂兒女!」丹荔姊妹接着完成好多首:陪我生活、一盞燈光、在祂膝前、小書拉密女。她的曲子平穩流暢,容易上口。
另一位文大姊妹從未作過曲,一日來書房找李盈。覃弟兄走過來以兄長之姿勸她:「譜首曲子吧!」這位黃鳳潔姊妹先是喫驚:「我只會彈琴服事!」但當場接受提議,拿着歌詞走到一旁思考,先後作出:是耶穌、第一聲呼求、活神的家、神與我、主看不見的同在、超越時空之愛、撒拉之歌、同行者等等。可見只要不自我限制,恩賜的發展是無限的!畢竟是喫主恢復奶水長大的,她的曲調純淨深沉,抓得住真理。
套用沒有版權的曲子
曲子的需要量很大,夏潔生提供一首傳唱天下的「小小世界」,覃弟兄提筆就上陣,出詩一首「大喜信息」:「聽大好信息,驚天又動地!」一時大專院校紛紛唱起,從國中到大專都適用。弦律響起,聽眾自然的就拍掌踏腳,一片歡欣鼓舞!我們的疑慮完全打消了,原先夏潔生還質疑:「那麼多『你』?」覃弟兄舉高原稿一數,笑嘻嘻的說:「真的吔,全首有二十二個你!」夏問:「改不改?」覃搖頭顯示悍衛主權,任性的說:「不改!」如今唱着唱着,反覺親近,「你你你」,就是我,就是神與我關係,緊密無法分割。這首歌一韻到底,酣暢淋漓的押韻,是覃弟兄詩作的特色。剛開始寫詞,他還不知要「押韻」;一經知道,就鐵打不動,再也不肯失去這項專利了。
後來有人給我一首曲譜,我沒靈感,放在覃弟兄桌上。他一哼唱,來勁了,才不一會兒產品就出爐:「我今在蔚藍天空展翅遨遊,耶穌使我真正自由,日復一日在這無邊享受,我心說,有祂就彀!」這首歌命名「我已得到真正自由」,在內地甚至得到老姊妹的喜愛,一直說:「太好了,太享受了!」有一天,覃弟兄給我一張譜,對我說畢業季到了,今年我們要唱新歌,妳快填一首吧!到我可以寫詞的時間,已是深夜十一點後,哼哼唧唧的僅用了十五分鐘,「箭之歌」出來了:「少年時所憧憬的寬濶校園,今日回首只覺鐘聲遠,若把歷年收穫細細數算,我有主、有召會和同伴。」摩西看了笑道:「高招!不知不覺中,嵌入晨更、晚禱、申言、分享、聚會。」
切割真理烹調浸透
有天摩西向我挑戰:「妳會不會寫五言詩?這裏有個譜是每節五個字的!」試試嘛,我拿過來琢磨了一下,這曲適合寫個「伊甸園」的場景,於是填上:「曙光染雲彩,水陸漸分開,神在天地間,深深呼喚,你在那裏,人哪,你在何地?神的滿足,神的安息,全都在於你。」稿子一出,摩西雖喊好,但他校對病強烈,質疑:「在創世記裏面是那個先?曙光染雲彩先,還是水陸漸分開?」後來改成:「天起了涼風」,我徒呼奈何!兩個境界,前者是拉開序幕,宇宙中第一個清晨徐徐開啟,神預備了五天,第六天開箱,以人類為中心的世界。後者是涼意颼颼,預告全能的神要來審判人…。一是天,一是地。
書房五樓編輯室,是我們出產新詩的實驗室。時時都有新事發生,機動性十足,似乎以搶救人質的速度,成員屬於「激動分子」。動力在於我們不只寫、不只談論、不只追求真理,我們更倚靠神、倚靠同伴,我們彼此中間有禱告的氣流。每週中午有一次禁食禱告,這時四樓的李盈會上來,幾人佔據長桌一角,放聲呼喊,求主釋放我們的全靈、全魂,配合主給的負擔!我們要求主加深主恢復的流,主,加深水過踝、過膝、過腿,至終成為可洑的水,向前濺潑流淌。那時候有團隊,為寫詞不喫不睡。有次覃弟兄和我談到「清晨日光」,他親自唱給我聽,問我:「第二節是不是太硬了?有堆砌之嫌。」我卻非常欣賞,第二節中有太多好東西了,全部出自恢復本註解:「祂來尋找失喪者,祂肯赦免犯罪的,祂使卑賤無望人得享天上樂。」
主答應了我們的禱告,湧來的不只是水,還是酒呢!覃弟兄在下班前說,他想不出來如何說明迦拿的婚筵?約翰二章「酒用盡了」,需要一首新歌來表現!我領命寫出「我人生好酒」,第五節:「我又請客,邀人喝上好酒;留到如今,乃是生命所釀,看我們的笑,聽我們的歌,喝過這好酒,你就會分辨,你就會有分辨能力!」詞出來了,沒有曲,抬眼望,只有摩西學過鋼琴,好,就是他了。應眾人所求,摩西被攪擾了一夜,第二天一早曲子出來,哎喲,詞曲都是量身訂作!硬是一首史無前例的圓舞曲,誰唱它,誰就是宴席主人,有如置身在華麗的舞池,輕盈的轉動着身子,頻頻向客人舉杯,送出祝福。配合信息的效果如何?聽說當晚的青少年聚會,果然宛如一個酒會,大家都醉於靈!到第二夜的擘餅聚會,仍然有人意猶未盡的想點來唱,被年長姊妹取笑:「誰掉在酒桶裏,出不來了?」後來摩西又應大家催逼,寫了一首「黃昏之歌」:「即或是閉幕式,主仍舊來裝飾,我在彩霞滿天,告別西斜日頭,明日再升起時…。」
被詩歌充滿涓滴歸主
在摩西有限的作曲中,主要的作品是「主到我這裏來」。這首曲子也是被逼出來的。摩西清晨正在刷牙時,害怕不能向我們交稿,情急之下,一行弦律閃過腦際,他自己描述的:「甚麼?你們都沒有發現嗎?主弦律重複了四次,共五節,全首就重複了二十次,聽不出來嗎?哈哈!」我們安慰他:「詞若夠好,不怕曲子呆!」這歌大家一唱就會,平穩的調子反有助人記住詞,樸實無華中可見名曲的典雅,幫助人經歷內裏的生命。真的,在世上的音樂人中間流傳一句話:「音符屬於上帝」,而神願意賜給我們!
表面上看來,新詩被發表出來,有好大的榮耀;事實上,大半是在「苦中作樂」。例如,禁食禱告的下午,上班時大家都體力不支。我們的上司劉晨曦弟兄上樓一看,摩西、夏潔生在打瞌睡,生氣的問我:「這些人怎麼了?」等風暴過去,覃弟兄一腳高一腳低,出現在往樓梯口,笑吟吟的輕聲說:「我呀,去喫了一頓。」大家又好氣,又好笑,又不能說,好羨慕你,人家有血友病阿!今天手腕青腫不能寫字,我去作了代筆的。不禁怨他:「幹嘛跟人打架?」他苦笑:「昨天洗被單,不知那裏被碰到,出血了!」上次小腿腫痛,上班遲到,去醫院打了血漿才回來。再上次要拔牙前,先去醫院秤體重,需打二十六袋血漿,供拔牙流血時之用,不然流血不止生命危險!他是一個「瓷娃娃」,一碰就碎。有一次他的額頭碰破了,注意形象的他,也不得不在額上貼了一塊紗布。隱約感受到一種悲劇的性格,我忍不住問他:「血友病最長可以活幾歲?」他露出一個苦笑:「台大那邊的記錄是四十五歲!」哦?我不解的問:「若是流血,再去打凝血劑就好了!」他的笑變得更苦了:「外傷可以從瘀血看出來,如果是腦袋裏出血了呢?」我轉移話題:「你雙胞胎弟弟沒有血友病嗎?」他笑了:「他在外面打球,我在屋內練毛筆字!」這次我笑了:「我也是雙胞胎,我活着,我哥卻死了!」時也?命也?神給我們的道路,照祂的美意來分配,同父同母同胎而出,大不相同的結局!覃弟兄知道我們很寵他,那時正當年輕,黑睛如漆,唇角含笑,一身名士派。有人叫他「美歌者」,那原是「大衛王」的專稱呢!
有一天,我也病了!放下初完成的手稿,轉回姊妹之家躺下了,飯也沒力氣喫。這時摩西的電話到了:「鄭姐,覃弟兄幫妳改了幾處韻腳,我幫妳改了一句,把『愛與順從』,改成『愛的順從』,就是這樣了,再見!」那首是「陪我生活」,聽說國中生唱了三年。同伴的呼喚彷彿有特別的吸引,寫新詩彷彿是一股電流,我急忙奔回崗位。回到辦公桌上,桌上有覃弟兄的手稿,他一見我,立刻走過來說明:「這首『雲彩』還有幾個空格,不知填甚麼好!」找韻的事他負責,他的詞中比較缺實字,虛字太多,不結實,大概是因他沒有服過兵役吧!我拿過來細細酙酌,嗯,「自從看見雲彩」,來到「正當我迎向雲彩」,接着話「我已擁有雲彩」,最後是「化為這朵雲彩」,那麼為甚麼副歌還是「讓我」放下各樣重擔,而不是「我們」放下各樣重擔?我指出這點,他不肯改。我憤而丟下一句話:「不改,這首歌我不唱!」語氣很憤怒,不過是希望歌詞更精準!嘴上硬,心中軟,我還是幫他填格子,共補了兩句話:「弟兄姊妹堅強的愛」,以及「讓我大步向前去,將這見證高舉」。完成一首歌早已不分你我,我們要展示主傾倒的豐富。
主將火丟在地上
「詩歌組」名氣漸大,向我們投林的人越來越多。經陳守元弟兄介紹,有位在內地任職音樂教授的任策先生,來指揮樂團,唱詩的聖徒約有百位,來自台北各會所,郊區的新店、中和、永和都有人來,最遠還有弟兄每週從桃園來。陳守元弟兄曾說:「若不是我姊妹反對,我真想作一個唱詩歌傳福音的全時間。」他的嗓音輕柔有溫度。後來覃弟兄和摩西,忙於配合恢復本的繙譯。王立信弟兄看不下去了,他曾任職新聞處,個子高,氣質出眾,一身西裝筆挺,戴着一副金絲眼鏡,腳下一雙黑色亮殼皮鞋,由他來率領四部合唱聖徒,大哥說一句頂人三句,他甚至率軍遠征花蓮,來到黃超英、鄭丹荔任教的鳳林國中,把全校師生聚集在大禮堂,整整聽了兩個小時的歌,呼喊主名之聲震天!那時任策已得救,他說了一句名言:「我和主耶穌,零距離!」也是由他完成詩歌百首的錄音工作,放在書房出售,今日仍縈繞聖徒耳際。任弟兄作曲極其快速,曾有幾次臨時有詞無曲,向他求救,在一日內即可完成,寫過:祂是一位尋找人的救主、生命歌者、我們的新郎。
詩歌的服事完全出自負擔,稱讚和惡評同時湧來,不曾間斷。有個青年同工規勸我:「李弟兄沒有負擔作的事,妳去作,不怕挨駡嗎?聖經上那有『第一聲呼求』?」我聽了發怔好久,我認識的李弟兄是希望青年人有發展的。他曾說:「希望你們在恢復本上再深挖,好多東西我還沒寫出來!如果給我時間,我可以寫出另一本完全不同的恢復本。」這是何等的深度和廣度!我為甚麼連歌都不敢寫?我是要忠誠?還是要偷懶混日子?還有的姊妹禁止弟婦參加詩歌組,覺得我們是「異類」。主,不管在那一組,我們的前途,依然是殉道!
遇見你們享受無邊產業
最稀奇的一首是「遇見你們」。當年我寫完這詞,沒等到曲子就結婚去了,以為就此失傳,直到二十年後聽人唱起,大喫一驚。有一天覃弟兄電話到,他說找到合適的曲子套用,現在火紅得很!我大笑,非常滿意。沒想到主復活的能力,也用在詩歌上呢!二○一八年的全球特會,選此作隊歌,每隊必唱,這一處,那一處,同時響亮在台北許多大街上。當我聽見內地聖徒禱告說:「主阿!跌也要跌在你們中間。」被奇妙的穿透感打到,隔着海峽,隔着山岳,我們經歷的生命和召會生活,一樣一式!
一九八七年,我隻身到美國,接待在俄亥俄州的葉毓蒂弟兄家。他對我說妳來了,應該多寫幾首新詩再回去。我希奇他消息靈通哪!他笑着說,他家接待了覃弟兄;覃用一個晚上和他談到,那段我們在書房寫詩的日子。誰會忘記呢?我確信見到主時,主要給我們獎勵,以祂的公義性情,鐵定會!有時,我還是會憤憤不平,若不是覃和摩西兩位弟兄的妻子,把丈夫據為己有,我們絕對可以出產更多的好貨。你看,我不是把自己丈夫成全出來了嗎?曾威翔弟兄常說,他欠栽培。後來竟也在歌珊發表作曲,「在每一個時候」,平平實實,滿帶膏油:「在每一個時候,我不敢向主關閉;在每一個時候,向我傳輸、傳輸生命。」
感謝我的同伴們,如今覃弟兄在六十多歲安息了,我丈夫六年前也安息了。婚前因着寫詩歌,我重獲青春,多過了十年「文青」的昂揚生活;也因着寫詩歌,鄭丹荔姊妹介紹了婚姻。有天進入永世,也許我們會忽然聽見「是耶穌」或「第一聲呼求」的弦律響起,也未可知!我手上仍有一支筆,不知是否有人前來和聲?我們用新詩澆奠自己,但願這也是一條長長的「羊群的腳踪」!舊約摩西的歌響起了,新約的歌也揚起聲來,世世代代,主配受頌稱,源源不絕!—完(花蓮 曾鄭小大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