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得有位同仁要回東勢老家,她邀請我與另一個姊妹同行;說吳弟兄要開車送她回家,我們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,他那有十個小時以上的空閒?姊妹說,已婉拒多次無效,吳弟兄堅持要去。她已買好牛肉乾、堅果、葡萄等,四人一路喫,一路下車看草莓田,又經后里馬場去看馬,開心得宛如小學生度假!等車開入狹長的產業道路,來到農村,見到了姊妹長年臥病在床的母親,和照料病人的父親,這時恍然大悟。這位姊妹當初放下公職,進入書房,是同仁中住得最遠的、最少回家的,且是配合度最高、曾通宵打字。吳弟兄定意送她回家,是要向她父母表示重視和感謝!使她父母臉上有光,可向親友驕傲的說:「看!台北的經理親自開車,送我女兒回鄉下。」這層用心細膩的程度,不像粗線條的人,所作得出來的事情!用過晚餐後,他獨自開車回台北。我們才開始擔心,吳弟兄的回程簡直是冒險!主阿,他常是邊開車邊睡;他說高速公路很直,瞇一下無妨!他太太不放心,常叫兒子上車,坐在副座,不斷的跟爸爸說話,叫醒爸爸注意來車。去過東勢沒多久,姊妹的母親就去世了!回頭看,誰說吳弟兄的去,沒有主的引導呢?
甚麼都知道 不限制人發展
有次我去請求他,准免週六下午門市部的輪值,因為我要去功文教室教作文。這不是合理的要求,吳弟兄毫不遲疑,一口答允。在這之前,他走過我的座位,看見我桌上叠滿了買來的教科書,他順手翻翻,看到書上的紅線和註記,驚訝的說:「真的在讀喔!」聽說我去師大夜間部上課,事奉聚會沒到,他沒說話。聽說我邀請美國來的姊妹去餐廳喫飯,他沒說話。聽說我獨力在外面租房子,找在學姊妹同住,他沒說話。聽說我下班後和聖徒在忙詩歌組,籌辦大型詩歌晚會,之後那些錄影帶在美國、菲律賓播放,錄音帶在熱賣,他沒說話。聽說我請作恢復本的姊妹們在租屋處,包餛飩相調,他沒說話。聽說我找樂隊,舉辦一場「屋頂詩歌歡唱會」,他沒說話。聽說我陪台大學生晨更,上班常遲到,他沒說話。又聽同事告狀說,我外務太多,來找的人太多,他沒說話。聽年長姊妹說我孤僻、不合群,他沒說話。聽外人誇獎我福音見證採訪得精彩,他只淡淡的說:「給人家知道嘛,書房也有人才。」在他看來,作好分內的事本是應該的!
有位年長的寡居姊妹去世,她在會所默默服事超過40年,我主動說要在景行廳作見證,那場聚會李弟兄派代表由美返台,可見重要,他聽說了也沒說話。凡他沒表示反對的,都可以照着負擔去作。直到張師母對他說:「你叫小大出來全時間,姊妹們需要她!」他出聲說話了:「她若有主的帶領,誰攔得住她?」他是懂屬靈原則的!在作恢復本後期,每天燈火通明的工作到深夜,壓力太大了,我向他辭職:「下個月,我不來上班了!」他輕描淡寫的看我一眼,只說了一句:「還是來吧!」我立覺心受到安慰,白白糾結了一個月!最感激的一次,是我要陪母親去內地探親,父親已去世,那次的陪伴對母親意義重大。他手一揮,豪氣的准假11天。他甚麼都知道,他通曉人情,一點不限制人發展。在他手下作事,得到他充分的信任,只要沒有私心,「盡情發揮」,是受到尊重的!五年共事,他沒責駡過我,當然,也沒誇獎過。所有的帳,都記在主那裏了;前來負軛,難道不是為了花費自己嗎?
他應該是書房裏最後一個得知我婚訊的吧,在印結婚聚會詩歌時,他才聽人說的!四十歲的姊妹總算等到出嫁的日子,他的回應簡單明瞭:「普天同慶」阿!話中情意深厚:第一、肯定此事可喜可賀。第二、代表這是很多人心中的盼望!聽人說在我離職後,他反而常提到我:「連鄭小大都嫁得掉,姊妹們在怕甚麼?」我聽了哈哈大笑,果然默契足夠,明明是一句損人的話,他知道我被消遣得起。於聖徒有益的,說說何妨!凡事不都在配搭中嗎?
不願鏽光 寧可磨光
我離開書房時,吳弟兄約40歲。後來聽見的都是壞消息:吳弟兄中風了、洗腎了、換腎了,令人一陣黯然!台灣、美國、大陸這麼大的地域,他年年週週在跑行程。日夜交替的換時差、不斷換睡覺的地方,中西餐飲食難以自主,這麼不安定生活,一過三十多年,把一個硬漢,活生生耗損成病夫。他的健康漸漸流失,同樣是血肉之體,他病了不痛嗎?痛了他不哭嗎?面對死,他不怕嗎?他的心不憐惜妻兒嗎?幾次中風、幾次昏厥、幾次進手術室,幾次死去又活來,果然照前弟兄的榜樣,我們的正統家風―寧可磨光,不肯銹光!
有次在花蓮舉辦全台特會,我在服事中心看見吳弟兄的背影,手插在後腰上,站着在講電話。是的!他很少「坐下」。我悄悄的走過去,把手掌放在他手心裏。他喫了一驚,回過頭來看我。就這一眼,定格在我的記憶裏:他仍然是在壯年,站着、聲音宏亮、神氣又豪邁,這人現今已撲進主的懷抱!這個生來是「憂患之子」的:少年喪父、中年拼命、老年病痛,如今終成主的「右手之子」。李弟兄那一代的人過去了,我們共同見證,他是新一代得勝者中初熟的,他在今時代給主加冠,令人羨慕他忠貞的行完一生,成為主的喜樂和冠冕!(花蓮二會所 曾鄭小大)-全文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