祂的擔子是輕省的(六)

書房日常 作使人快樂的人

劉弟兄若在編輯室,燈下就多一個彎頸深思的剪影。偶而看見劉弟兄走動,或去裝一杯茶水,或去上一趟廁所。有一天他經過我座位,問:「妳案頭盆裏的植物,叫甚麼名字?」我抬頭笑了:「這鑲白邊的小葉子,名叫六月雪。噯,我是六月生的嘛!」有時劉弟兄拿一支自動鉛筆來,將一堆筆心攤在桌上,問:「這些要怎麼裝進去?」有時拿來一個閱讀用的小架子,說:「我多了一個,送妳吧!」有時劉弟兄拿來一片布織的小書籤,說:「這個,我沒有用!」和他的互動,更像家人!

多年前郭麗麗姊妹未婚,曾不勝困擾的求救於劉弟兄;有位年長她許多歲的弟兄,多次向她示愛。劉弟兄的答覆很溫和:「所有未婚的男人,都覺得自己的條件很好!」有次郭姊妹在週一的例會上,自首:「對不起!那篇信息最後一頁的倒數二行,有個錯字,我沒校對出來。」劉弟兄聽了,一笑:「這好比一場演出,一切成功,但在謝幕時,主角滑了一跤。」管印刷的楊柳村弟兄,抓抓頭皮說:「我到書房這幾年,好像沒作對一件事,凡事出錯,一定是我!」管書庫的郭永福弟兄,也有話說:「書的定單很不穩定,不在追求熱點的書堆得滿坑滿谷,蟲蛀、老鼠喫、受潮嚴重,全部是損失。一旦追求風四起,像趕流行,書馬上變得不彀賣了。到底要準備多少庫存量才安全?作了這麼多年,我也抓不準!總是在追求熱潮過後,一些偏鄉的小召會後知後覺,打電話來要訂少少的幾本。去印嘛,怕囤;不印嘛,無法應付。」劉弟兄聽了,仍然是一笑,說:「去飯店喫飯,甚麼東西滋味最好?就是那喫了還想再喫一口的,可是老闆說,東西剛剛賣完!」聽聽看,典型的「劉氏幽默」!在劉弟兄心頭,沒有甚麼是過不去的坎!從未見他慌慌亂亂,他身上帶着屬天的氣息—君尊祭司的高度!

每到年終書房盤點的日子,劉弟兄就領着「劉家軍」來了!一列高矮相差不多的蘿蔔頭,面貌相似,認不出誰是老幾,只記得男孩子一律光頭,他們一起仰臉,看着大姐姐穿高跟鞋走過。孩子們手腳麻利,一來就動手數書。劉弟兄像欣賞一排風景,捨不得走開;他站在孩子們身後,伸手摸摸這個的頭,又伸手摸摸那個的頭,無限依戀!孩子們似乎習慣了,完全不影響手上的進度。書房有時請人來粉刷,粉刷後要調整座位。劉弟兄走進編輯室,向同仁宣布:「趁還沒有決定隔間,你們想坐那裏,就坐那裏。」大家驚疑不定,劉弟兄再次強調:「真的!自由選,不要學功課。」不給人十字架的前面弟兄,並不常見,最後大家還是放棄「自由」。不久,來了一批打蠟的工人,把編輯部的地板打磨得光亮無比。那天午休剛過,門被打開了,一條人影從門外「咻!」的,滑過幾尺地板。誰?大家張目結舌!只見劉遂弟兄單腳踩在腳墊上,把腳墊當成「飛天魔毯」了,真有創意哪!劉家的少年人,那彈彈唱唱的活潑因子來自誰呢?那年劉弟兄已年過五十。

在劉弟兄身上,人性和神性的比重從未失衡!有人向他投訴,來者說:「不好了!福音開展隊回來後,這批青年人本來不相識,經過六週相調就很熟啦,中部的、西部的、東部的,經過混合編隊,哎喲,就鬧起戀愛來了,製造出好多組情侶,分分合合…。」劉弟兄沒等那人說完,一陣哈哈大笑:「那不是很好嗎?我們還配不了那麼遠呢!」早有聽聞,劉弟兄手拿着一張長長的聖徒名單,用鉛筆在上面連連看,幾經思考,連了又擦去,最後把筆一拋,對主說:「我不會配,主,你自己來作吧!」

有一次我走進他的辦公間,向他請教。我說,我在19會所服事台大校本部學生,屬於青年服事,但台北總的服事把我定位於在職服事;當兩邊同時有聚會時,我分身乏術,兩頭就都不高興了。每個月分家有姊妹服事,總的也有聚集,點名「姊妹召集人」,看我不在,便責備我沒有榜樣。我說得委屈極了,只有主知道,我是那個—經常顧不上喫早飯和晚餐的人;中餐之所以正常,是因為在會所包飯。劉弟兄聽了,又笑起來:「妳的問題是婆婆太多!搬來一會所吧,大專院校隨妳挑!」我立馬破涕為笑,總算找到一個人,相信我忠誠、認真、不油不滑!接着,劉弟兄用一種「順便一提」的口氣,說:「高中的單張妳寫『朋友』那篇,我看了很感動。」我笑着走開,翻出那篇再看一次。我寫的是:「兩個好朋友在聊天,各說各的。一個下午過去了,我還是在人心外!朋友,何不找主聊聊?祂永遠在你心內,側耳聽你,不會打岔、不會中途離席、不怕你嘮叨、不嫌你重複…。耶穌,是你一生朋友的總和。」

劉弟兄並不知道,我曾上山學劍,在國立師大中國文學系夜間部,苦蹲四年。每次上課都選第一排、第一個座位,我敢向那些名教授請教,他們表示「歡迎志願軍」;他們曾打電話到書房找我,討論詩作,並邀我去聯合報大樓喝咖啡。李弟兄在信息中鼓勵年輕人,好好學習「推羅的技巧」。但大部分聖徒,只要聽說我去上課,不管老少就面露不解:「妳去愛世界了?」我無力辯解,如果我是他的女兒、姐姐妹妹呢?但主預先知道,離開書房以後的那30年,我後半生的養家的本事,靠的就是那一點專業技巧。—待續(花蓮  曾鄭小大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