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秉寅生平蒙恩見證自述

求學時期蒙恩得救

我的老家在河北省大名縣未城鄉劉堤口村,母親王榮,父親劉雙喜。因我生於丙寅年(1926年農曆519日),故取名劉丙寅,父親與人夥同作點心生意。我四歲時,父親患病咳血(可能是肺結核)而逝,我還有一個妹妹;母、子、女三人無以為生,母親不得已再嫁住大名城內東大街作泥水工的錢金堂,我就改繼父錢姓,後來妹妹不幸早亡。

一九三三年我家對面成立大名第七師範附屬小學,在那個時代讀新式學校是不容易的,我有幸能進入該校就讀,真是感謝主的安排。上學要取個學名,同宗的一位祖爺爺給我取名錢鴻彬,我在學校就用此名字。在校就讀到一九三七年,日本發動七七蘆溝橋事變,日軍沿平漢鐵路南下,大名城為冀南要衝,城高36尺,都是磚石混泥土建成,有四個城門,每個城門內都有城甕,易守難攻。但城內人民因知日軍殺人成性,全都逃到鄉下避難。日軍用重砲把城的西北角炸開而進城,我全家逃難鄉下,等平靜後纔回城。

在北關有一教堂,名基督教宣聖會,在台灣復會後,名拿撒勒人會,該會是美國差會,在大名有廣大的土地,設備完備。有聖經學院,有一座設備完善的西醫院及護士學校,自設發電機供電燈照明,及高架風車抽水機抽取井水使用。逃難回來後,父親在醫院找到一份差事,所有員工及眷屬都住院內。教會與醫院的牧者、醫護生,主日都會聚會,我也在該會蒙恩受浸得救了,而且教堂特別在院內設一所宣聖會小學,便於員工子弟繼續上學,我蒙恩接受耶穌為我救主,蒙主保守,在此教堂所設小學畢業,後升入南關基督教清潔會華美中學。這都是神恩的帶領,如不是戰爭逃難住入教堂,怎有如此好的環境得救呢?一生都蒙神護祐,神恩述說不盡。

失學投身軍旅

一九四一年12月,日本偷襲珍珠港,挑起美國加入對日抗戰。第二天128日一大早,我們還在上課,忽然來了一批漢奸,進入教室,叫我們帶書包回家,以後別來上學了,教堂被封鎖了。從此我們無學校可讀,我失學了,只好作叫賣的生意。

感謝主,一天同學看到一張廣告,內容是「東亞同盟自治軍軍醫處軍醫訓練班招生,供衣、食、住、用具,訓練一年畢業,按准少尉軍醫任用」。因是受醫學訓練,且喫住都包,這真是神給我的出路,我和幾位同學都報名了,隨報隨考,隨通知是否錄取。我考完就被告知錄取了,從此我就踏入軍營。但在軍中等了一個月,因為人數不足,訓練班開不成課,原來報名錄取的人走了許多,因為我家窮,回家沒工作,連喫飯也成問題,於是就留在部隊當醫兵。感謝主!誰知這樣我就打下學醫的基礎,一面工作、一面向同仁醫官學習,最後也升到中尉軍醫。

大荒年母亡家破

一九四三年舊曆年,這是我全家人團圓最後的一次,我回家過年,雖然物質上沒有什麼享受,但是精神上還是有無上的快慰。年假過後,我仍回部隊,年頭不景氣,又逢天災,這年是歷史上的大荒年。深秋時,家中來消息說母親病重,於是我立刻向軍醫處請長假,連夜趕了一百餘華里回家,進城到家。見母親病臥在土炕上,腹部鼓得高高的,腹腔全是水,父親已經給她抽放過好幾次水了,但仍無濟於事。母親看到我,臉上露出了笑容,病好像輕了許多,對我說,「丙寅,我的病不會好了,在我臨死之前能見你一面,死也放心了。」我在母親身邊十餘天,對她的病束手無策,母親一直催我回營,豈知我離開後不幾天,母親就去世了。母親去世了,家已不成家,母親與繼父所生的妹妹小換(錢秀英,乳名換),到大姑媽家住,繼父則西去成安謀生。

部隊是隨時遷移的,一九四五年我們遷到安陽附近(河南楚旺),日本被兩顆原子彈炸得無條件投降了。我們部隊由中央軍編成河南省第三行政區保安警備隊,簡稱「三保部隊」,並奉命到安陽城,接受日軍駐安陽部隊投降。抗戰八年,一旦勝利,舉國歡騰,這時中央軍第40軍北上路過安陽到河北,原本是要去承接日本投降後的防務,但在邯鄲一帶與中共軍打了遭遇戰,軍長被俘投共,散兵115團退到河南安陽,三保部隊便把城防交給該團,後來該團也守不住安陽,於是團長帶着殘部到了澎湖。

安陽城防移交40軍後,三保部隊移駐城東鄉間的太保寨,在寨內建造了一座營房,部隊的醫務人員全移到太保。一九四七年45日夜,太保寨被共軍團團圍住,砲聲隆隆,機槍發出脆亮的聲音,射出的子彈滿天飛,傷兵源源不斷的送入我們醫院,我院醫隊人員冒着槍林彈雨搶救傷兵。到第三天夜裏,共軍破寨,三保部隊全軍覆沒,我們軍醫處的人員都被俘了。半個月以後,被俘者被提在他們的醫務處所服務,因為共軍擴軍太快,短少醫務人員,但我們仍被監視。他們的組織甚嚴,想離開是要冒生命危險的,出門要有路條,即通行證,在共軍佔領的區域,組織嚴密,沒有路條寸步難行,一出村就會立刻被抓回去,我找機會弄到蓋印的路條,在81日黎明成功脫逃,直奔大名。

此時大名已是共黨天下,我先到東樊莊的姨母家,見大門已貼了封條,姨父被押,全家在麥場上露天而臥。這時我還穿着共軍的老虎皮軍裝,姨母帶我去探視被押的姨父,守衛見我是共軍,還對我很客氣,見姨父蹲在牢裏,手鐐腳鐐,不禁淚下,那時我也是逃兵,自身難保,恐暴露身份,當然也無力救他。別了姨父母,到東關大姑媽家看看我惟一的親妹妹小換,卻不見小換,有人去叫她來見我,她卻不來,可能是她不相信我會回來。(這一別,直到一九八九年我回鄉探親時,纔見到她,時隔42年,人都老了。我請大表哥帶我到母親墳上添添土,哭了一場。)四天後離開大名,直奔安陽找原部隊。

到安陽城大禍遇救

到了安陽城外東邊,進村卻被地方團隊哨兵攔住盤查,問我從何處來,到何處去?我照實說,是被俘逃出來的,要回原部隊,他說在共匪區為何能逃出,一路未被抓回去?我說我有假造的路條,他要看,我就拿給他看,他仍不相信,說我是匪諜,把我押到部隊,班長就把我背着手綁起來,吊在窗楣上,不但腹飢口渴,還受皮肉之苦,夜已深了,我的兩手腕拉得很高,皮破血流,實在受不了,此時我只有靠神向神禱告。神給我感覺,我絕不會死在這,看看天已亮了,旭日東升,照在我被縛的窗前。這時神差的救星來了,我望向窗外,忽然看到我們團長的隨從經過,於是我大聲喊他,他一看是我,就走過來很驚奇的問我怎麼會這樣,我就告訴他被俘逃回來,被他們吊了一夜,於是他馬上去找大隊長,隨即就把我放了,並帶我到部隊給我一頓飽餐。此時我下定決心也不在這個部隊幹了,就是升我上尉也是不名譽的部隊。

染重病得照顧痊癒

我經由朋友介紹到國軍40師衛生隊當看護兵,我原是中尉醫官,現在降為上等兵看護,但我仍去了。40師是正規國軍,我到差之後,他們都知道我是醫官來當兵的,仍叫我管藥房。有一位上士看不起我,同桌喫飯時,他忽然打了我一耳光,我是兵,吵也無用,告到隊長那裏,隊長也不處理。部隊軍紀很壞,每次出發下鄉亂拿民間財物,老百姓敢怒不敢言,所以我決定還是不能在那裏長幹下去。一九四八年請辭離開40師,那時部隊住在民宅,又髒又亂,我染上肺炎,高燒40度不退,約兩三天後,部隊准我辭了。我在病中動身回安陽,但病得實在無力,神真是憐恤我,有同隊同鄉也請假要回安陽,於是一路受他照顧,他向民間徵了一頭小驢,叫我騎上。到了安陽幸得三位摯友照顧,到處找人找藥醫治我的病,又喫藥又打了數針退燒藥都無效,高燒六天燒得我痛苦極了,又感到胸痛氣喘,只說無藥可醫了。感謝主,一路的引領看顧,摯友得知有剛發明的盤尼西林(penicillin)藥,雖然很貴(40萬元),仍託人想辦法買了一支,每四小時注射1cc,燒終於退了,病好了。但沒工作、也沒了錢,北方已被共軍佔領,只能南下,但南下找誰呢?真是茫然,只能求主耶穌憑信往前。幸有友人合贈路費30萬元,纔得以南下直到鄭州。

入青年軍渡海來台

在鄭州河北同鄉會暫住,以待找工作,此時聽說青年軍在鄭州招募新青年,於是入了青年軍,被派到第二營,營長說沒有軍醫缺,來就是當兵,就派我到第四連當了青年兵。其實青年軍都是知識份子,大學生、當過縣長的大有人在,軍中也自由,都是美式裝備,喫的也好,穿的大皮鞋,但兵就是兵,每天必須出操、站衛兵。一九四八年47日部隊奉命離開鄭州到南京整訓,住南京中華門外方山帳棚,101日來台,在高雄登陸。我是幸運者,完全靠神的帶領,讓我在大陸淪陷的前一年就到了台灣,改變了我的後半生。

在南京時,我被派擔任司藥職務,因我在保安部隊就已升任中尉軍醫,幸好還有服務證明,在藥房5天,就有一位學醫的投效本軍,故到任就擔任藥房少尉司藥,但本軍奉令來台時,他不願到台灣來,不辭而逃,是我一人把藥房、器械搬上船,帶到台灣。部隊在高雄登陸後,住前鎮營房,那是日軍正式營房,都是鋼筋水泥建的樓房,水電都很齊全,還有福利社。我在前鎮營房代理衛生隊長。一九四八年114日,軍部招考軍醫,我有中尉軍醫服務證明,連長就幫我報名應試。感謝主,考完後即錄取,1130日收到軍部派令,任我為准尉代司藥官,我就一步登天,從上等兵升了官,那時官與兵待遇差別很大。我一直在部隊服務,後來部隊改編,衛生隊改編成衛生連,我任上尉排長兼軍醫,部隊訓練時和兵一樣行軍,部隊休息時,我和衛生兵還要給官兵診療病傷,但部隊無論移防何地,我都到該地召會聚會,擘餅、唱詩、交通享受主。

軍職轉任公職成家立業

我的名字因填報資料時辦事人員的筆誤,將「丙寅」誤寫成「秉寅」,也就將錯就錯。我接受的醫學教育得自軍中的軍醫訓練班,同時帶有實際醫療工作,後來到國防醫學院接受進修教育。我在野戰部隊服務,自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六一年共服務19年,一九六一年81日退役。經輔導會輔導轉任行政機關,接行政職務,一九六一年到台北縣金山砂礦場任職,一九六四年在台北縣石門鄉自設診所。退役後找到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太太,賴亮,真是良緣天成,在石門時生了二子二女。

成家了就一面開業,一面專心看書,準備考試,一九六三年我特考、高考衛生行政人員考試及格,一九六七年教師檢定考試及格,在石門國中擔任教員兼執醫業,一九七三年又考取醫師資格,於是專一作醫師工作開診所。有了一份得心應手的工作,一個幸福的家庭,這真是神給我的恩典,人生復有何求。

一九七○年32日,我全家從台北縣石門鄉搬到彰化縣員林鎮與岳父母同住,在田中鎮嘉義榮院田中分院任職,後再搬至彰化縣大村鄉美港村自宅居住至今。工作方面則轉任大村鄉衛生所主任,後在美港村自宅開設天恩診所,因我年紀漸漸老邁,診所就歇業了。我全家搬到員林後,即在員林召會過召會生活,至今近50年。

回顧我一生,盡是主恩,說也說不完,只有滿心讚美,榮耀歸祂。(錢秉寅)

子天善按:父親有寫日記的習慣,日記寫到他離世的前一天。二○○六年父親完成其回憶錄,將手寫稿交付我,用電腦打字列印給他。父親在離世前也寫了蒙恩見證,意欲投稿召會週訊,未能投出就到主那裏去了。因此我將父親的蒙恩見證結合回憶錄,整理成生平蒙恩見證投出,完成父親最後的心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