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找到了(一)

我從小生長在一個十分奇特的家庭。祖父是住在廟裏的廟公,家中有人生病時,他常會畫符咒以消災解厄。母親是虔誠的佛教徒,精通各類佛教經典。我出生後,她決定出家成為比丘尼,這對我們家造成不小的影響。父親沒有再娶,一肩扛下所有家計,努力賺錢,養育子女,不讓我們有任何短缺。他非常了不起,雖然連國小都沒有畢業,事業卻相當成功;除了自己開工廠,還成為上市公司的大股東。家裏生活富裕,我平常的喫穿總比同學、鄰居好得多,出門兜風坐的是父親的重型機車,住在市區的獨棟透天厝裏。茶來伸手,飯來張口,生活無憂無慮。

好景不常,父親得了重病,長期住院。我和姐姐只好在親戚家間輪流寄住,過了整整二年寄人籬下的生活。父親剛住院時,家中還有些錢,所以親戚對我們還不錯。後來因為龐大的醫療費,花光了家中積蓄,親戚對我們的臉色就不如從前了。

當然雖然年紀小,我卻已經能領會作人要知所進退。住在親戚家,要與親戚及他們的孩子有好的配合,絕不可得罪他們。他們有好喫的,我們只能看着他們喫。他們有玩具,不能跟他們搶,只能看着他們玩。合理的對待是憐憫,不合理的對待是常態。心裏的話不知該對誰講,也不知誰會聽;小小心靈的惟一願望是父親能好起來。

兩年後,父親的病奇蹟似的好轉,可以出院了。我跟姐姐都很高興,因為一家人又可以一起生活了。但他的健康情形並不穩定,甚至有時需要開刀,無法正常工作。所以我和姐姐從小學就開始學着打工賺錢。為了東山再起,父親對我們的教育理念總是金錢至上。但這種理念似乎與我在課堂上所學的不太相合。有一次,我向父親提起老師上課時,說到國父孫中山先生的教誨:「青年人要立志作大事,不要作大官。」父親忿忿不平的對我說:「我們不僅要作大官,還要賺大錢;當了官沒賺大錢,對不起父母,對不起家人,對不起朋友,更對不起自己…。」他的反應和語氣,讓我十分困惑不解。因為從小家裏也是很有錢,但是一下子就花光了。「」這東西真的那麼有保障嗎?

畢業典禮那天,我以第一名的資格代表應屆畢業生領畢業證書。在這個值得記念的日子,我很不快樂,只覺得畢業後的日子隱晦不明,一陣空虛和苦悶直壓心頭。我的同學們卻都很快樂,因為他們痛快的玩了五年。我過了五年沉悶的生活,與他們的差別只在於,我是在臺上領畢業證書,他們是在臺下領而已。心想:早知如此,何不讓自己過得快樂一點呢?我下定決心要在入伍前,並在服役期間,過一過從未嘗試過的玩樂生活。-待續

(見證人:張證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