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，我知道那個群情激動的早晨，還有那些字。我曾經驚人的大，屬於綿延的群山，然而經過年歲的摧殘，地層移動、暴風和雨水的侵蝕，巨石在千百年之後，不得不成為一顆不起眼的碎石子。我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，塵土飛揚中，我輾轉流浪。被馬車的大輪滾到某座城市，被運輸的船隻帶到某個港口，我在人的腳下苟延殘喘，試圖保持自己的完整，但心裏明白，自己終將無法避免的成為一顆沙粒。即使有些事情無法避免，在石頭比人類更久長的生命裏，我發現有些事，永遠無法改變。
今天，我來到了耶路撒冷。這裏不是漁港，不是農村，不僅有販夫走卒，更有許多穿着高尚的人士。這是人們口裏的聖城，敬拜神的聖殿被安置在其中。我被來來去去的群眾踢動，一彈一跳地就這麼滾到聖殿的門廊。
殿中聚集着許多百姓，我有點訝異，猶太人最大的住棚節已經結束了，大家都開始為生活忙碌。對普羅大眾而言，聖殿只是燒香獻祭、慶祝節日的場所，與過日子沒太多關連。
我依稀看見，人群中坐着一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，身上粗糙的布料泛着淡黃，風塵僕僕。他的穿着打扮完全不如一般宗教人士，雙眼卻炯炯有神。大家都圍着他，爭相聽他，以致當另一群人大聲吆喝、怒氣沖沖走來的時候，還是得往前擠纔能彀到達他面前。
擁擠中突然「啪」一聲，群眾全都往後退，有個女人被推到地上，完全落入我視野的水平線。她衣衫不整，驚魂未定，眼中有羞愧，但更多的是恐懼。不斷遷移的歲月與地域裏，我目睹許多人類的情緒，但眼前的這個女人…想必大勢不妙。
女人自己爬起來，披頭散髮地站在圓圈中間。她低着頭，那麼低，似乎想把頭直接塞進胸腔裏。推倒她的那群人還在喊叫，男男女女、高低交雜的音量，讓人根本聽不清楚怒吼的內容。直到其中有位長者走上前，舉起手，叫囂纔漸漸停止。—待續（卓曉然 取材自「約翰福音八章1～12節」）